2020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考察时指出，要把保护生态环境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并专门来到南通博物苑，了解张謇兴办实业、教育和社会公益事业的情况，称赞张謇是我国民族企业家的楷模，勉励民营企业家富起来以后，要见贤思齐，增强家国情怀、担当社会责任，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构建新发展格局，潜力后劲在“三农”，乡村振兴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载体。张謇民族企业家的楷模作用，正在于其对新时代具有生态文明战略转型意义的乡村振兴的时代价值。

时代价值之一：独具中国特色的内生低成本乡村振兴之路

中共中央在“十四五”规划建议和2021年一号文件中反复强调，“坚持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举全党全社会之力”“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充分说明乡村振兴是实现国内大循环的基础，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新动能。

张謇践行“实业救国”之时，正值清朝甲午战争惨败，巨额赔款使得白银大量外流，外国资本入侵呈咄咄逼人之势，对于办实业而言，面临巨大的外部性风险。张謇“平生抱定村落主义”，利用本地资源在南通当地整合农业、工业、垦牧、商业、运输业、金融、物流、通讯、仓储、保险等，开创了全产业链的南通乡土社会区域性的本地化经济，实现了区域的内循环，这是张謇实践“村落主义”的成就。区域内循环在节约各环节之间交易成本的同时，也使得外部性风险得到内部化处置，形成了工农融合、城乡结合的本地化模式，适应了近代工商业发展。“作为中华文化熏陶出来的知识分子”，张謇创办的大生集团与乡土社会融为一体，共生共享，这是不同于西方的独具中国特色的内生工业化模式。

张謇办实业是把本地的社会资源、自然资源、人力资源进行了统筹协调、优化配置与整合。通过对本地乡土社区进行治理建设，汲取内部资源，发展实业，同时哺育乡土社区，实现了实业与社会的良性互动和乡村一二三产业的初步融合发展，在“抱定村落主义”的基础上取得了乡村建设的成就，南通从偏僻的乡村一跃成为名震一时的工业重镇。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乡村振兴，产业兴旺是重点”，要求“构建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体系”。对于今天的乡村振兴而言，张謇探索出的独具中国特色的内生低成本区域性内循环三产融合乡村建设之路，弥足珍贵，具有时代价值。

时代价值之二：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的乡村振兴之路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环境保护会议上提出，要加快建立健全“以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为主体的生态经济体系”，这实质上是现代经济体系的生态文明战略转型，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产业生态化就是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就是遵循自然生态有机循环原理的产业发展过程中的生态化、绿色化过程或行为，通过各类资源循环利用，达到充分利用资源，协调自然、社会与经济的持续发展，使得经济发展、环境保护、资源节约同时实现。生态产业化就是要让“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是对生态资源的“产业化”转化过程，就是盘活生态资源，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融合一二三产业，实现资源市场化和价值增值。

 张謇是民族企业家楷模的另一时代价值，是其“村落主义”实践提供了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的乡村振兴可操作的探索。尽管是百年前的实践，但对今天的乡村振兴不无裨益。1901年5月，张謇成立通海垦牧公司，垦荒植棉，为纱厂提供原料；挖掘、开发、创造生态资源，大力兴修水利工程和开展农田基本建设，使垦区实现河网化、条田化，使荒滩变为良田，生态资源实现巨大增值，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为垦区可持续发展和规模经营提供了条件，实现资源、环境、产业协同发展。为解决纱厂原料而兴办垦牧公司开发荒滩，为解决棉花加工的余料棉籽问题兴办了榨油厂，为解决产品和原料的运输问题创办轮船公司，为解决纱厂设备安装维修问题创办铁冶工厂。所有这些都是围绕纱厂这一主业而建，形成生态产业链，体现了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的基本理念。

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的冲击，美国等世界主要经济体已经释放的海量货币，造成新一轮的产能过剩和资产泡沫。中国虽然已经果断采取了对策，但身处全球化之中，影响不可避免，急需化解过剩资本，广布在中国农村的生态资源资本化将是吸收新增流动性的广阔空间。从2005年开始，国家统筹城乡协调发展，加大公共财政对“三农”支持力度。近几年全国财政每年向“三农”投入达3万亿元。从2003年开始的农村“五通三化”工程，以及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绝大多数农村已经实现村村“通公路、通水电、通客车、通快递、通网络和宽带”和“美化、亮化、绿化”。对“三农”的巨额投入，给生态资源带来几何级的增值，为生态资源资本化的变现打下坚实基础。绿水青山对城市居民而言是宝贵的生态资源，因此，在乡村振兴中，要按照“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路径，把生态资源转化成经济优势，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化。

时代价值之三：尊重优秀传统乡土文化的乡村振兴之路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结晶之一是优秀传统乡土文化。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深入挖掘、继承创新优秀传统乡土文化，把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结合起来，赋予中华农耕文明新的时代内涵”。

西方工业化之初，其资本的原始积累，对外是通过血腥的侵略、殖民化，对内是像英国“羊吃人”的圈地运动那样以牺牲广大农民的利益为沉重代价，获得发展资金和廉价劳动力，因此产生了剧烈的对抗性阶级矛盾。西方用了几百年来消化这些矛盾，付出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代价。在有些国家，由无地、失地的进城农民集聚而形成的城市贫民窟成为社会动荡之源，至今无解。

在我国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无数的进城农民工为城市的繁荣和国家的经济发展作出巨大贡献，但大量进城农民工被隔绝在现代城市生活之外，无法融入城市社会，而留在农村的父母和子女也面临赡养和抚养的困难和情感疏离，不利于下一代的健康成长和优秀传统乡土文化的传承。因此，必须推进尊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结晶——优秀传统乡土文化的现代化。

男耕女织是传统乡土文化中华农耕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张謇的全产业链区域性本地化经济模式，保留了传统乡土文化，农业向工业提供剩余，不但没有受损，还得到相当程度的发展，成为全产业链的一部分。张謇的大生纱厂是当时比较先进的近代化工厂，但并没有排斥看似落后的南通当地乡村早已存在的农村传统家庭纺织业，大生纱厂甚至专门生产提供给农户进行纺织的机纱原料，使之嵌入全产业链。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将小农户融入农业产业链”，应该说为百年前张謇把农村家庭纺织户嵌入全产业链做了最好的注脚。

张謇的工厂是遵循乡土社会文化基础上建立的企业，将工厂设在南通乡村区域而非大城市，工人可以“亦工亦农，工耕结合”。更重要的是，工人来自本乡本土，从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属于无缝对接，不需要从已有的乡村社会中连根拔起、移栽到城市的土壤中，可以继续依托乡村的社会网络和伦理环境，减轻了文明转换的震荡。从张謇办企业的几十年间来看，这种遵循乡土社会文化建立的企业，并没有出现像西方那样剧烈对抗的阶级矛盾，这种亦工亦农的就业模式，极大地节省了劳动力必须离乡进城的转移成本，成为张謇的全产业链区域性本地化经济模式成功的红利。

张謇所追求的“村落主义”首先留住了人，使人与自然、人与乡村共生共存，以企业为基础，通过产业开发形成收益、再返还本地乡土社会建设，兴办了一系列教育、医疗、社会公益事业，这些事业又反过来向实业提供升值的优秀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有力地促进了实业的发展，实现南通地方与南通人民基于优秀传统乡土文化之上的整体乡村振兴，形成“经济-社会”的可持续互动循环。

结语

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畅通各类人才下乡渠道，支持包括企业家在内的各类人才到农村干事创业，特别是提出“引导和鼓励工商资本下乡，切实保护好企业家合法权益”。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又提出，“组织开展‘万企兴万村’行动”。民营企业家“要见贤思齐，增强家国情怀、担当社会责任”，跟进国家生态文明转型的宏观目标，到乡村振兴中建功立业，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作出更大贡献。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称赞张謇是我国民族企业家楷模的时代价值。

 本文系2021年度湖北省社会主义学院统战智库重点课题“张謇乡村建设实践对民营经济参与乡村振兴启示研究”（编号ET202105）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江苏省社会主义学院）

【责任编辑：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