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来，法国一直都是欧洲的文化、艺术中心，法国的博物馆数量众多、馆藏丰富。法国博物馆的代表卢浮宫始建于1204年，用来存放王室的奇珍异宝，1527年和1546年进行过两次大规模改建，收藏品不断扩充，在路易十四时期，总量达20000余件。拿破仑称雄欧洲时，大肆扩张，卢浮宫曾经被改名为拿破仑博物馆，堆满了从各国掠夺来的艺术品，尽管后来法国战败归还了一部分，但是绝大多数还是保留在了法国。

作为世界最负盛名的博物馆之一，卢浮宫的运营方式具有代表性和研究价值。学界在研究法国博物馆运营的时候也多以卢浮宫作为案例。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参考了部分法语一手资料，作了实地调研，对卢浮宫的运营模式进行了系统研究，着重探讨其管理、推广以及文创开发三方面的独特之处。

一、卢浮宫的管理机制

（一）管理机构

卢浮宫属于公共行政机构。在法国，这些机构在政府机构监管下，享有一定程度的行政和财政自主权。法国设有专门的文化部（法国文化部名称之前有数次变化，为方便叙述，以现“文化部”统称之），职责之一就是对大型国有博物馆进行自上而下的垂直管理。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则是博物馆的直接管理机构，该机构自1991年开始正式成为法国文化部监管的公共机构，隶属于文化部，作为官方管理机构统一管理属于国有的32所博物馆和2所美术馆，卢浮宫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的任务依然包括购买艺术品丰富国家馆藏，为博物馆发展做导引规划，同时被赋予开发工商业的角色。联合会也拥有管理各博物馆门票收入的权利，它可以制定票价，并从博物馆的门票收入中获得抽成。同时，联合会承担着策划以及组织展览以及其他文化活动的职能。此外，它还可以提供游客接待和行李寄存服务。

博物馆的高度国有化使卢浮宫有了固定的资金来源，却也引发了许多问题。比如，公务人员冗余增加了卢浮宫人事管理的负担，也带来了许多新的挑战。多年来，这个问题极大地阻碍了卢浮宫的可持续发展，卢浮宫如何平衡国家和博物馆自身的权利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摸索。

（二）资金来源

法国政府对国有博物馆的拨款十分慷慨，一般情况下会承担博物馆60%以上的运营成本，这是卢浮宫最主要的运营资金来源。但随着卢浮宫的不断发展，政府拨款早已无法满足日常开销，卢浮宫需要面对日益紧张的财务问题。

除了财政拨款外，门票收入、场地租借和企业赞助是其他几条重要资金来源途径。

尽管卢浮宫对26岁以下的欧盟成员国公民或者外国留学生慷慨予以免费，但是由于卢浮宫的门票单价并不便宜，加上游客众多，因此卢浮宫每年在门票上的收入依然占营业收入的半数以上。

卢浮宫还通过租借场地举办文化活动项目提高营业额。除了固定的餐饮场地租金外，卢浮宫常常举办一些专家主题报告会、短期专题展览、文化交流会、电影节或者其他文艺汇演，为博物馆带来一份稳定的收入。

博物馆在积极提升自身营业额的同时，也在积极地寻求赞助，赞助包括企业赞助、基金会赞助和私人赞助。法国政府颁布了法令来鼓励企业对博物馆进行赞助，规定资助金的40%可以从纳税中扣除。卢浮宫还通过设立基金会投资（主要用于购买新的藏品）来创收。2010年卢浮宫发起过一个“全民赞助”行动，民众可通过网络进行捐赠，捐款人将获得66%的免税、“行动大使”的称号以及受邀到博物馆参加特别活动等鼓励。

二、卢浮宫的推广

国际博物馆理事会（ICOM）指出：除了馆藏内容外，博物馆有它的使命。博物馆是一个非营利组织，是为社会服务的永久性机构，向公众开放，是为了人们的教育、学习和娱乐，让人们可以从中获取、保存、研究、展示和传播人类及其环境带来的有形和无形遗产。

（一）卢浮宫的网站建设

卢浮宫的网站不仅提供开放时间、购票信息、周边活动等服务信息，还有多媒体资料、数据库等供人们在网上浏览卢浮宫的珍贵馆藏，另外有大量相关图片可供下载。卢浮宫的官方网站可以说是一个网上博物馆，让游客在游览博物馆之前可以对藏品或展览有一个详尽细致的了解，网站也提供英语、中文、韩语、日语、俄语等不同语言版本。

卢浮宫官网还有两个专门为学生设置的板块，一个是“孩子们的问题”（Questions d’enfants），这些简短的视频汇集了许多需要卢浮宫的专家解答的关于博物馆及其作品的问题，是世界各国4岁以上的儿童、青少年学生以及教育工作者的学习资料；另一个是“卢浮宫遇上孩子们”（Le Louvre raconté aux enfants），里面有介绍卢浮宫举办的一些亲子活动、供孩子们阅读的童话故事等。

（二）卢浮宫的市场拓展

在不断提升自己的馆藏价值和服务水平方面，卢浮宫有许多暖心周到之处。例如非法语国家人士去博物馆参观，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语言问题，在卢浮宫入口的不远处就可以租借一个讲解器，多语种的讲解，极大便利了游客。

卢浮宫除了博物馆展品创收之外，也在积极建设位于内部的商业区——“卡鲁塞勒”购物中心（Carrousel du Louvre），包括奢侈品牌卖场、画廊、艺术品店、咖啡店、特色美餐等。依靠卢浮宫的知名度，这里成了法国巴黎知名的艺术品采购中心。同样，由于这个购物中心的设立，卢浮宫的吸引力也得以增强，人们来购买艺术品的时候也会进博物馆内参观，两者相辅相成。

卢浮宫有一个名为“世界上的卢浮宫”（Le Louvre du monde）计划，2017年已经完成开放的是卢浮宫（阿联酋）阿布扎比博物馆，也是卢浮宫的第一个海外分馆，由卢浮宫负责藏品，租借期长达30年，将为卢浮宫带来近10亿欧元收入，并负责15年内法国在阿联酋举办的临时展览，由阿布扎比承担全部费用并支付500万欧元报酬。

卢浮宫对自身的定位不仅是一个藏品博物馆，也是一个文化交流的机构，承担了首都和国家的部分文化职能。它常常组织文化活动、专家会议、专题展览、文化交流和艺术表演等。同时，卢浮宫也积极办学，同法国文化部一起开办了卢浮宫学院（école du Louvre），开设考古学、艺术史、题铭学、人类学、文明史与博物馆学等课程，为国家培养文化传承人才。

三、卢浮宫的文创开发

（一）卢浮宫与电影产业

2004年，卢浮宫发起了一个电影典藏计划——Le Louvre s’offre aux cinéastes（卢浮宫为电影人服务），由博物馆提供资金和场地支持，邀请电影导演拍摄关于卢浮宫的电影。2005年，来自我国台湾的青年导演蔡明亮被卢浮宫选中，其电影作品《脸》（“Visage”）成为了卢浮宫第一部典藏电影。同年，卢浮宫重组了其电影和多媒体制作任务并实施了更加精细的商业开发管理条例，规定了博物馆对电影所持有的共同所有权以及联合制作电影的收入份额。卢浮宫参与电影的联合制作并向法国和全世界发行是其文化影响力的重要载体。此外，卢浮宫每年都会举办一个艺术电影的展览，并举办导演、艺术家、评论家的见面会来探讨世界艺术电影的发展问题。

每年，卢浮宫会联合一些知名导演和电影公司来联合制作、发行电影，以此来提高博物馆对潜在游客的吸引力。2005年1月，法国时任文化部部长召集了法国电影、博物馆以及历史建筑三个领域的专业人士，达成了“希望文化遗产为电影业服务”的共识。

美国作家丹·布朗的畅销悬疑小说《达·芬奇密码》，开篇就是发生在卢浮宫博物馆的谋杀案，馆长的尸体和卢浮宫的名作组成了一串难解的密码。2005年，好莱坞将《达·芬奇密码》拍摄成电影，在卢浮宫完成了重要场景的拍摄，很多传世画作真品出镜。此举，不仅为卢浮宫带来了100万欧元的报酬，还有大幅提高的游客数量。

2018年，美国流行音乐歌手碧昂斯（Beyoncé）和说唱歌手JAY-Z在卢浮宫拍摄了一个MV，很多卢浮宫的著名藏品出现在镜头中，如镇馆之宝《蒙娜丽莎》《断臂维纳斯》和《胜利女神像》，另外还有非常著名的《拿破仑加冕》和《梅杜萨之筏》。这个视频仅在 YouTube 上的点击量就超过了 1.5 亿，为卢浮宫招揽了大量年轻的游客。卢浮宫管理部门特意为此开辟了一个游览线路并给出了90分钟的推荐游览时长。2018年，卢浮宫的客流量高达1020万人次，相比2017年的810万人次增加了25%，创下了游客量的新高，博物馆相关工作人员认为这一增长与受碧昂斯感召的青少年游客增多有密切关系。

（二）卢浮宫的衍生品开发

衍生品的销售额也是卢浮宫重要的资金来源。卢浮宫自身不具有参与设计和生产衍生品的权力，但它将其内部的纪念品商店租给博物馆联合会并进行售卖，按照商品的种类抽成，平均收取收入的10%作为提成。2009年博物馆联合会在卢浮宫的销售收入为1800万欧元，卢浮宫在商品经营上提取的收入为160万欧元。

国家博物馆联合会负责博物馆衍生品的设计方案，卢浮宫内部专家与博物馆联合会进行会谈，针对其提供的方案发表自己的意见，把关产品的设计方案以保证商品的质量。最后再由国家博物馆联合会寻找合适的工厂组织生产。

目前，卢浮宫博物馆衍生品大多都是印有经典馆藏画作或雕塑图案的帆布包、文具、服装、钱包等学习、生活用品，或者是一些艺术复刻品。法国是一个时尚大国，卢浮宫拥有丰富的珠宝藏品，因此国家博物馆联合会将开发高级珠宝饰品等礼品作为卢浮宫的高端衍生品产业链，这也成为卢浮宫文创产品开发的一大亮点。

四、卢浮宫运营管理的借鉴意义

（一）规范化管理

我国博物馆基本上都是国有单位，以故宫博物院为例，它属于文化和旅游部。法国有国家博物馆联合会，我国也有中国博物馆协会。1934年，中国博物馆协会成立，一年后召开大会并通过了《中国博物馆协会组织大纲》。但与法国不同，我国的博物馆协会是由开展博物馆有关业务的组织和个人自愿结成的、并依法登记的行业性全国性的非营利社会团体法人，目的是“研究博物馆学术，发展博物馆事业，并谋博物馆之互助”。

尽管都是属于国有，但是两国博物馆的管理方法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我国博物馆归文化和旅游部及国家文物局管理和监督，运营经费也由中央财政拨付，但是博物馆自身运营享有很大的自主权，相比而言法国国有博物馆的自主权力很小。关于博物馆的自治疑问，特别是自治程度高低的疑问正是法国今天博物馆发展的中心问题。

自主权过大或者过小都不利于博物馆的可持续发展。我国的博物馆可以总结自身经验并吸取卢浮宫的教训，平衡国家的监督权以及博物馆自主权，进行规范化管理，共同推进博物馆的可持续发展。

（二）人性化服务

除了藏品展览，卢浮宫致力于依靠餐饮业、奢侈品销售来吸引游客，提高整个博物馆的综合吸引力。我国的博物馆也应该抛弃藏品博物馆这个观念，意识到博物馆应该以服务公众为主要目的，比如在博物馆的建设上要注意修整地面、设置休息长椅、开设餐厅咖啡馆、理顺购票安检流程、科学配置厕所等，提升公众的游览体验。

在我国，各大博物馆的外语语言库依旧以英语为主流，但并不是每个国家的人都能用英语听说读写。借鉴法国博物馆管理服务的方式，我国的博物馆也应不断扩大语种选择，扩展游客来源结构，更广泛传播中华文明。

受益于民族文化复兴的热潮，《我在故宫修文物》《国家宝藏》等节目热播，改变了博物馆的大众形象，文物也被赋予了新的生机和活力。但是博物馆在吸引青年学生群体方面做得依然不到位，除了免门票外，专门针对青少年开展的特色展览和互动活动不够丰富，博物馆网站设计也缺乏生机和活力。这些都是未来需要强化的环节。

法国博物馆是承担社会和文化生活功能的重要场所之一，也是公益事业的积极参与者。中国的博物馆可以更积极地参与社会，学习法国博物馆的服务方法，最大限度地发挥博物馆的文化和教育价值，做到人性化服务民众、服务社会，促进建设我国社会和谐文化，促进世界不同文化交流。

（三）创意化研发

我国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迅猛，国民对文创产品需求旺盛，特别是受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朕知道了”创意胶带风靡两岸的影响，博物馆成为文创产品开发的急先锋，北京故宫文创系列每每上新都会掀起热议话题。但是从总体上看，我国博物馆文化创意产品研发与经营的水平不高。很多博物馆藏品丰富，但是开发利用率极低，为数不多的文创产品同质化严重、缺乏创新。

法国博物馆衍生品开发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形成了一个成熟的研发体系。除了普通的明信片、文具等纪念品，法国的国家博物馆联合会还经常会开发一些限量版的纪念品，游客在博物馆内的实体商店才可以买到。尽管购买渠道少、定价高，数量也少，但这些限量版纪念品依然十分畅销。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国的博物馆也可以和大品牌联合推出限量版纪念品，以古典提升时尚的质感，增加衍生品的附加值。在开发产品的同时，跟上时代潮流是不可忽视的一点，保持艺术与商业的平衡和完美结合则是长久之道。

本文系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编号17CZWJ02）；山东大学“双一流”人才培养专题建设项目（编号ＢＫＳＹＬ２０１７０３０３）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李大伟 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柴 婷 中国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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