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际互助:可持续发展下的养老模式探究
随着数量压力向结构性挑战的转变,我国人口老龄化所引发的已经不再只是单一的个体和家庭问题,而是逐渐发展成为普遍的社会问题,不仅涉及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各个方面,还牵涉到了复杂的代际关系、利益协调与共享及资源的转换等一系列现实问题。因此,寻求先进的养老理念和积极主动的养老模式,推动老龄事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或成为有效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与传统被动式的养老模式不同,代际互助作为一种积极的新型养老模式,近些年来,以其重视老有所为、活化老年资源、强调参与和共享、注重多代间联系等特点,受到越来越多国家和地区的关注。老年群体积极参与代际互助,不仅能够发挥其自身的优势,继续参加社会活动,同时还能接受到来自年轻世代的帮助,加强代际间的沟通,使晚年生活更加积极丰富。
因此,本文主要将视角放在老年世代与其他世代的联系上,通过相关的理论支撑,借鉴国外已有的实践经验,探讨实现我国代际互助的路径选择,实现养老模式的可持续发展。
一、理论基础
代际互助指不同年龄阶段个人或群体间的人为联系,强调家庭成员或社会代际群体间的互动与连结,并包含了行为与情感两方面内容。(付本臣,孟雪,张宇.社区代际互动的国际实践及其启示[J].建筑学报,2019〈02〉:50-56.)作为一种理论构想,代际互助有其存在的理论基础,主要包括社会交换理论、优势视角理论、代际互惠理念与可持续发展中的公平性原则。
(一)社会交换理论
社会交换理论认为,人类的一切行为都会受到某种能给其自身带来奖赏和报酬的交换活动的支配,因此,人类全部的社会活动都可以看作是一种交换,人们在社会交换中所结成的社会关系也被认为是一种交换关系。其中,交换的媒介不仅限于物质和金钱,还包括精神上的嘉奖、荣誉头衔的授予等。
代际互助也可以基于此种交换形式展开。这里所说的交换,不仅限于物质、金钱上的交换,还包括劳务、时间、经验、服务等形式的交换。这种交换能够激励不同世代的人群交换彼此所拥有的物质或精神财富,互帮互助,最终达到持续性的彼此受惠。
(二)优势视角理论
优势视角是一种关注人的内在力量和优势资源的视角,最早由美国学者Dennis Saleebey提出。优势视角要求从一个不一样的角度和方式去看待个体、家庭或社区。优势视角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量与资源,并具有在困难环境中生存下来的抗逆力。
从优势视角来看,老年世代与年轻世代都存在着巨大的潜在优势与资源。老年人因年龄增长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观念、技能和知识,而年轻人则更加富有活力与创新精神,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远高于老年人。利用优势视角,加强老年人与年轻人之间的代际互助,既有助于代际间的传承,又有助于代际间的更新。就前者而言,把年老一代创造和积累的经验、观念、技能等传递给年轻一代,能够成为社会延续的基础要素;就后者而言,年轻一代创造出的新的观念、知识、技能等,这些要素则会促进社会的更新和前进,从而有助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三)代际互惠理念与可持续发展中的公平原则
代际互惠指现时的老年一代与年轻一代以及未来一代互助、互利、互赢。人类社会的发展体现为代与代之间的互助与接力式传承过程。它在家庭与社会两个层面进行,体现为家庭内部上一代与下一代之间的财富流动,以及整个社会老龄一代与年轻一代之间的财富流转。(刘喜珍.论代际公正的基本理念——以老年伦理关怀为视角[J].湖南社会科学,2010〈01〉:31-33.)
公平原则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原则,它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公平、共生、合作与发展,既讲求同代间的均衡发展,又讲求代际间的公平。在代际公平的前提下,老年人的生存和发展既要保证后代人的利益不遭到破坏,同时还应给予后代人以同样的生存发展空间和条件,既要对自己负责,又要对后代负责,保证从老年人到年轻人之间的财富正常流转。
以代际互惠为理念,坚持公平性的可持续原则,实现老年世代与年轻世代之间的代际互助,正是实现养老模式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途径。
二、代际互助的国际实践
代际互助这一养老模式的具体实践应用,最早出现在一些欧美发达国家,经过几十年发展,已形成许多较为成熟的经验模式可供我国借鉴,具体包括跨代合租、“多代社区”养老、代际共享设施、时间银行及不同类型的代际项目等。
(一)“家政换房租”的跨代合租
“家政换房租”是一种将空巢老人的剩余住房与年轻学生的劳动资源用于交换以使双方受益的跨代合租形式。以德国为例,许多德国的大学都位于城镇,随着学生逐年增长,学生宿舍的需求已经远远大于供给,致使当地租房房源紧张,租金也随之翻涨。而当地的空巢老人与资金紧缺的年轻学生刚好能够实现优势互助。在当地,城市民政局与老年人服务中心及大学生管理中心合作建立了申请平台,通过这个平台,年轻学生可以申请去空巢老人家里居住,而房租则以家务劳动、照顾老人的形式来抵消,学生需要额外支付的只有与房东分摊的水电等杂项费用。通过“家政换房租”这种跨代合租形式,不仅能使老人与年轻学生之间各取所需,长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还能增进代际间的交流与互动。
(二)“多代社区”养老
“多代社区”养老以澳大利亚最为典型。与其他国家相比,澳大利亚老年人偏爱居家养老,但在居家养老的同时,他们还希望能尽可能加强与社会的联系。从而在澳大利亚催生了一些新型养老服务模式,其中就包括“多代社区”。“多代社区”中除了能为老年人提供基本的医疗护理服务之外,还为幼儿、青年、老年人等不同世代的人群开展多样化活动提供了空间和服务支持,更关键的是在多代社区中,可持续的社会生活得以延续,老年世代与其他世代的社会联系也因此而不断增强。如今,许多建筑商也已经开始针对多代人一起生活的需求设计相应的社区住房,同时提供相应的社区配套设施来满足老年人多样化的社交需求。
(三)代际共享设施
代际共享设施,是指为多代参与者们提供服务或各类活动的设施。它通过把针对不同年龄人群的服务设施进行结合,鼓励代际交流与互动。一般来说,代际共享设施的服务内容主要针对两类人群:成年人(尤其是老年人)与儿童,不同年龄人群在设施使用过程中,获得了非正式会面与交流的机会。美国最早的代际学习中心成立于美国西雅图,该机构兼具幼儿园和养老院的功能。在这里,孩子们与老人每周有五天的共处时间,一起进行诸如唱歌、跳舞、画画、讲故事等丰富多样的学习娱乐活动,同时还可以共进午餐,增进交流。这种新型的跨代交流模式,一方面,能够让退休老人减少孤独感,积极发现并肯定自身价值,身心得到满足;另一方面,孩童们也能够在活动中更加亲近老人,正确地认识、对待老人。
(四)时间银行
美国人埃德加·卡恩是时间银行模式的倡导者。所谓时间银行,就是指志愿者将参与公益服务的时间存进时间银行,当自己遭遇困难时就可以从中支取“被服务时间”。该模式的实质是以时间银行为中介,通过整合社区资源并对服务时间进行量化,实现劳动成果的延期支付,从而在社区达到互助的目的。(夏辛萍.时间银行:城市社区养老服务的新模式[J].中国老年学,2014,34〈10〉:2905-2907.)截至2018年,全美已经有约120间时间银行。经过近30年的发展,欧美等发达国家的时间银行模式已经较为成熟。美国密苏里州的时间银行,以年轻的退休老人志愿者向年龄较大的退休老人提供临时的短期照护为主要服务。与美国相比,德国的时间银行面向全年龄阶段的群体,受众面更广,申请者可申请参加服务老人的志愿活动,其服务时长被记录在相应的“义务网络管理系统”中,日后可在系统中换取自己需要的服务。时间银行这种代际互助模式既能提高老年群体特别是低龄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增加自我价值,为自己储备养老资本,同时还能使受助老年人的生活及精神需求得到满足,为养老服务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保障。
(五)代际项目
代际项目指为不同世代的人提供的社会服务项目。该项目给不同世代的人提供机会,以聚集在一起共同分享互利的经验、知识和技能,同时促进积极的长期关系发展。代际项目重视年轻人和老年人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促进世代之间的成长、理解和友谊来满足彼此的不同需求。通过开展不同类型的代际项目,能够推进代际间的团结与交流,使各代人受益。代际项目最早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现在美国,随后扩散至欧洲国家,九十年代日韩等国家和地区也开始开展,至今已影响包括我国在内的众多国家和地区。代际项目广泛应用于各种教育和社会服务系统,如图书馆、儿童和成人日托机构、精神卫生系统、多功能社区中心、长期护理和住宅社区及高等教育机构,主题多样、形式丰富。
根据服务对象不同,代际项目可分为以下几种形式:
1. 由老年人为社区中的儿童、青少年和家庭提供服务的代际项目。在该项目中,有能力的老年人可作为志愿者照顾学龄前儿童,可以作为青少年包括大学生的顾问和导师,提供知识和技能指导。
2.由儿童和青少年为老年人提供服务的代际项目。在该项目中,儿童可以在养老院等日间照料中心陪伴体弱的老人,同他们开展阅读、游戏、手工艺活动,青少年包括大学生可以选择去老年人家中探访,陪老年人散步、聊天、吃饭、外出参观等。
3. 由不同区域的儿童、青少年和老年人共同开展的代际项目。该项目通常在社区开展活动,儿童、青少年和老年人可以一起参加社区举办的环境保护和园艺项目、社区筹款、音乐剧和戏剧表演等活动,通过共同参与活动增进感情。
4. 相同区域内的儿童、青少年和老年人共同开展的代际项目。该项目通常在兼具老年护理和儿童保育的活动中心、交互式的多代社区中心内开展诸如计算机培训、舞蹈教学和食品烹饪等培训活动。
三、我国代际互助路径选择的思考
(一)政府出台相关政策与制度,加强宣传与投入
代际互助虽然强调老年群体的自主自为,但也需要政府及相关部门的支持和帮助。在代际互助实践过程中,应当充分发挥政府的作用。政府应结合实际情况出台相关的政策条例,加强宣传,积极听取各方的意见和建议,搭建正规的官方实施平台,确保代际互助养老相关工作的展开;同时应加快代际互助养老模式的制度化建设,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及时建立健全相关的法律法规,确保代际互助模式运行过程中有法可依;在有政策和制度作保障的前提之下,政府还应加大财政支持和资金投入,完善基础的养老服务设施建设,保证代际互助养老顺利运行;同时还可以利用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等传播媒介,结合纪录片、宣传册、主题活动等多种形式展开宣传,以便让老年群体深入了解代际互助养老模式的内涵。
(二)以社区为主导,推进代际互助深入开展
社区是聚集在某一特定区域内的人们进行社会生活的共同场所,同一社区居民生活的地理位置更加靠近、对社区的熟悉度更高、人际网络更加密集。同时,社区与家庭也密不可分,老年人会相对更加有安全感。因此,开展老年世代与不同世代的代际互助活动应以社区为主导,利用社区提供空间和服务支持。例如可以利用现有的活动室、休闲室等各种社区资源,定期举办社区活动并引导居民积极参与,为不同世代的群体提供更多的接触机会,增进邻里间的交流与信任,推动代际互助深入展开。
(三)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开展形式多样的代际项目
代际互助的实现,还需要企业、社会组织及个人等多元主体的共同参与。联系不同的企业机构、慈善单位、高校等开展多种形式的代际项目,有利于更好实现代际互助。英国贝斯·约翰逊基金会就于2001年建立了代际实践中心,支持与鼓励多种类型代际实践项目的实施,目前该基金会已资助代际项目超过两千个。美国康普顿市在市政府的支持下开展了一项名为“我们的孩童成长”(Our Chidren’s Development)的代际项目,该项目的工作人员都是成年志愿者,最初以体育项目为主,通过开展篮球、足球、排球等体育活动拉近青少年和老年人之间距离,随后拓展到了文化活动、教育教学、历史探索和娱乐活动各方面,所有的项目都是事先制定好的,参加者只需支付活动费用即可参加。与欧美国家相比,我国政府和社会各界对此方面关注相对较少,虽然已有部分城市进行了探索,但覆盖面还相对有限。因此,代际互助的展开可在政府支持和社区主导下,发挥公益企业、养老机构、志愿组织及高校作用,搭建老年世代与年轻世代交流互助的平台,开展多种形式的代际项目,同时还要鼓励有知识有技能有能力的老年群体和年轻群体积极参加各类代际项目,发挥各自的主体性,实现代际间的持续性互动。
(作者单位:东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责任编辑:江民】
说 明
本刊2019年第九期刊登的《南宋人对“澶渊之盟”的认知研究》一文(作者:吴建双),系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型科研项目“南宋人对‘澶渊之盟’的认知研究”(编号CX2019SP149)的资助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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