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者西奥多·舒尔茨的“人力资本”，表现为人的能力和素质的总和，它与物质资本相比兼具同质性和异质性。其投资包括四个方面，其中舒尔茨重点阐述的健康和教育作为投资涉及多维的投资成本和收益，集中体现了人力资本的经济价值。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为我国发展市场经济、医疗保健事业，实施教育精准扶贫、教育体制改革，以及个人如何节约学习时间、实现终身学习等方面提供了相关的理论依据。

舒尔茨刚开始从事的是农业经济问题的研究。当时的他并不认同农业经济是隶属于农学的研究范围。他认为农业作为投入和产出的基础性部门，应该属于一般理论经济学的组成部分。于是他坚持按这一看法研究农业经济问题，指出农业技术的变量决定了农业的发展前景，而不是由土地、能源、空间、人口数量决定，这一发现不仅奠定了现代农业经济理论的形成基础，而且延伸了其对人力资本理论的研究，并被认为是这一领域的开拓者之一。舒尔茨认为空间、土地、自然资源并不能决定人类的前途，而人的素质、技能、知识水平，以及处理各种复杂经济活动的能力，才是决定人类发展的关键要素。他将可观察到的人或社会行为方面作为研究重点，通过经验式的研究和实证数据分析，考察了促进经济增长和发展的要素，强调经济要发展必须重视教育和医疗保健事业，这一论断对各发展中国家来说无疑是中肯的，值得研究与借鉴。

一、人力资本的内涵

舒尔茨提出“人力资本”这一概念，认为人类是一种不断完善的生产力，因此对人进行投资便可以增加财富，这与之前传统的价值观念是相违背的。这样做似乎是将人看作一种纯粹的物质要素，是对人格的贬低。穆勒也曾指出：“一个国家的人民不应被视为财富，因为财富正是为了人的缘故才存在的。”（［美］西奥多·舒尔茨.论人力资本投资［Ｍ］.吴珠华，译.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１９９０：３.）但舒尔茨认为他将人视为一种资本，强调对自身进行投资，扩大了人们积累财富的范围和技能，是自由人增进自身福利的一条可供选择的道路。这与财富因人的利益而存在的思想并不相违背，因为投入人力资本的劳动力是劳动者的一种增值，将会带来更多的收入，而这些财富最终由人所有和支配，所以并不妨碍人们对物质生活的享受和对人格的追求。在舒尔茨看来，人力资本是人的能力和素质的总和，主要表现为人的知识、技能、经验和技术熟练程度等，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相比兼具同质性和异质性。同质性是指它作为一种资本形式，个人及社会对其进行的投资同样会带来一定的收益，而这种收益往往会超过物质资本所能产生的收益；异质性主要体现为物质资本的私人所有权受财产权的支配。这类财产既可以当作商品被卖掉，还可以当作礼物转赠他人。而人力资本是内化于个人的一种能力和素质，这种能力来自于后天的训练和培养，个人无法出售自己的人力资本，也无法将其复制给他人，也只有自己可以加以利用和转化。同时人力资本的获得源自于对人的投资，而人力资本的投资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第一，用于教育和职业训练的费用；第二，用于医疗保健的费用；第三，用于为寻找更好的职业而流动和迁移的费用；第四，用于从国外迁入的移民费用。

二、人力资本的经济价值

舒尔茨认为无论处于何种层次的国家，其经济生产能力和国民福利之间都具备着生死攸关的联系。而对人进行投资是提高国民福利的关键因素，因为首先人力资本有助于提高人们的企业家才能。人类能力的增长是永无止境的，人口质量的提升能够提高人们配置资源的效率，使其减轻对耕地、传统农业，以及有限能量资源的依赖，从而降低生产的成本。舒尔茨呼吁研究穷国的经济学，观照穷人的生活，他并不赞同奥斯卡·刘易斯的文化贫困理论，不认为穷国致贫的原因是由穷人的惰性、奢侈等思维造成的，相反他强调，事实上，穷人也十分关注其自身及其子女生活状况的改善，他们也同样具备通过有效配置资源减少边际成本进而获取最大收益的能力。农民作为一个经济人，时刻都在与成本、利润和风险打交道，虽然他们很穷，但是往往会很精细地考虑边际成本和边际收益，努力使边际成本与边际收益等同起来从而实现收益的最大化。他们对其所具有的少量资源的配置效率是很多经济学家都无法预料到的，从这一角度而言，这些农民都是企业家。他们总是能够十分敏锐地洞悉经济形势并做出反应进而有效地利用土地、劳动和资本，所以说千百万的农民在一个高度分散的农业生产经济部门，发挥着企业家的才能，不断提高了资源的配置效率，正如舒尔茨所阐述的：“他们为企业家素质提供了最基本的人力资源。”（［美］西奥多·舒尔茨.对人进行投资［Ｍ］.吴珠华，译.商务印书馆，2017：16.）其次，人力资本有助于提高劳动生产率，教育的发展和健康状况的改善提高了人类的时间价值和能力，从而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使人们靠劳动所挣得的收入高于资产收益，最终促进国民生产总值的提升。所以舒尔茨指出：“未来的经济生产力并不是由空间、能源和可耕地的面积所预先确定的，而将由人类的能力来决定。”（论人力资本投资，167）因此对人进行投资是经济中首要的和最重要的任务，是经济现代化和经济发展的核心内容。

三、健康是人力资本投资的基础性因素

舒尔茨认为，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健康状况都可以看作是一种资本的储备，这种储备就叫健康资本。而健康资本存储的质量包括先天即有的和后天获得的两个部分，并且健康资本的储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贬值，其贬值速度将在人的生命后期表现得更为明显。健康资本的投资成本包括：“抚养照料年幼的孩子、营养、衣着、住房、医疗保健，以及自我照顾所需付出的成本”（对人进行投资，21）。对此，笔者个人认为，一切改善我们健康状况、延长人口寿命的活动，都可以看作是人力资本的一种投资，而健康资本的收益主要表现为“健康时间”，即可供人们工作、消费，以及各种闲暇活动的“无病时间”。人的寿命的延长不仅意味着人们有机会不断地获得企业家能力、职业技能或者教育机会，还意味着人们在工作岗位上从事的有效劳动时间的延长，也就是人们的总体工作时间的延长，从而增加其总生产率，最终带来收入的不断增加。可见，人口的预期寿命不仅是进行其他类型人力资本投资的前提，而且还决定了人们的总收入。所以，对于个体而言，生命是存在的唯一表现形式，为此我们要时刻关注自己机体的运行状况。正如马克思父亲在信中对儿子的嘱咐：“在用丰富而有益的食物来滋养你的智慧的时候，别忘记，在这个悲惨的世界上身体是智慧的永恒伴侣。整个机器的良好状况都取决于它。”

四、 教育是人力资本的存量

舒尔茨反对将教育的支出看作是一项纯粹的消费行为，指出教育并不与食物一样都是消费品，所以公共教育支出并不是国家的一种负担；也不会降低国民可用于投资的储蓄量。他主张将教育作为人力资本的最大投资，认为通过教育能够提高人们的知识和技能，从而増加将来的收入，所以对教育进行投资既是一种消费行为，又是一种投资行为：一方面，从学生上学读书所获得的精神上的愉悦感和对生活资料的摄取方面而言，学校教育包含少量消费的成分；另一方面，从为接受教育所付出的各项成本而言，旨在获得一种能力的提升，而从这种能力即表现为提高未来收益的生产性资本来看，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又可以视为一种投资。而教育作为一种投资首先涉及一个成本问题，在教育投资的成本组成部分上，前人只将开办学校所需的费用作为成本，而舒尔茨提出了一个前人一直忽视却非常重要的成本要素，即学生上学期间所放弃的收入，因为如果学生不在学校里上学，他们就会去从事工作，去生产产品进而获得报酬，所以将学生所放弃的收入作为投资的成本是十分有必要的，而对这部分收入的估算可以用那些在工作的同龄人毎周的平均收入来衡量。此外舒尔茨指出，忽视学生所放弃的收入不但会导致高等教育（不算大学里的研究工作）的成本超出预算的2倍以上，而且不能真实反映在国民收入结算中储蓄、投资和资本积累的结构变化。同时在学生所放弃的收入占总投资一半以上时，对这一半以上成本的忽视将严重影响制定有效的教学计划，从而教育计划的制定者也不可能有节约学生时间的意识，收不到学生的时间价值与物质投入相比正在上升的信号，在计算教育投资收益率时也会导致过高的收益估计。而对于教育投资的收益，舒尔茨认为这类收益既有个人收益又有社会收益，个人收益主要指：“学生未来的工资收入、未来的自我雇用和家务活动能力，以及未来在消费方面的满足感。”（对人进行投资，43）其中学生的未来工资收入，主要表现为随着受教育者教育水平的提高，其单位时间的工资收入的绝对差异扩大，进而提高劳动者的时间价值量和劳动生产率，促进人们劳动收入增长，结果会促使更多的人去接受教育，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政府并不强迫学生去接受高等教育；然而人们对高等教育的个人需求却在不断增长，以至于家长们越来越关注孩子的学习并为此作出巨大的牺牲。而社会收益主要表现为：第一，增加了国家的储蓄量，因为传统方式记录的储蓄量只限于物质资本形式，而人力资本投资所产生的资本存量被遗漏掉了。第二，教育投资的增长会减少个人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由于教育投资的增长会加速总的工资收入增长，导致其增长速度超过全部财产收入的增长速度，所以对教育进行投资提高了劳动的附加价值，增加了国民收入中劳动所创造价值的份额，有效弥补了由财产收入分配造成的差距，进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收入的公平。第三，教育促进了经济的增长。这在高等教育上表现得尤为明显，高等教育为一国的发展提供了更多年轻的专用型人才，这些人才的特殊能力将转化为一国的科研能力和促进经济发展的核心动力。而现实情况也是如此，很多国家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大学所培养的各个领域的本国专业人才。也正因为高等教育能够带来较高的收益，所以舒尔茨呼吁对高等教育进行改革，进而提高教育资源的配置效率，并强调教育体制的变革要与经济刺激和经济信息相适应，使教育投资的收益率达到最大化。同时由于高等教育的供给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政府，所以政府在管理方面的干预显然也是必要的，如政府在发放教育经费时有必要做好资金使用的相关说明，但涉及政府政治干预时，政府需要分清应负的责任。

五、 对舒尔茨人力资本理论的思考

首先，舒尔茨作为一个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他推崇自由的市场经济，反对政府进行过多的干预，这对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其次，舒尔茨将健康纳入人力资本考察的范围，为我国大力发展医疗保健事业提供了很好的理论依据，同时也提醒我们要时刻关注个人的身心健康，对于一个失去健康的人来说，其他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因为病痛的折磨会不断消蚀人们意志，把人推入无欲无求的黑暗世界，甚至颠覆人的世界观，正如明知被感染艾滋病的人将感染其他人视为报复社会的手段一样，丧失了做人的底线；再次，舒尔茨强调教育是人力资本的存量，具备多维的经济价值，是经济现代化发展的核心内容，这为我国脱贫攻坚背景下教育精准扶贫的工作实践提供了的理论支撑，也启发我们基于人力资本理论的视角去重新阐释教育精准扶贫的内涵，之前的学者们都认为教育精准扶贫是精准扶贫和教育扶贫的延伸概念，强调教育精准扶贫是精准扶贫的一种模式，属于“造血式”扶贫，其实质是对贫困地区的贫困人口进行精准教育投入和教育资助，提升贫困人口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和个人收入，促进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一种扶贫方式。而笔者认为，按照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教育精准扶贫通过扶家庭之贫、对贫困学生进行资助，是补偿学生上学期间所放弃的收入，通过扶学校之贫，改善学校的硬件和软件设施，这些做法实质是对教育资源的重新配置，旨在提高教育资源的利用效率，完善教育体系，促进教育公平，最终目的在于通过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来实现经济社会各个方面的全面发展，实现教育投资收益的最大化。此外，由于教育产品的公共性特征，对于人才外流导致一国培养的高技术人才无法为本国的发展所服务，所以一国为这些人才所付出的成本由谁来补偿、又该如何补偿？这值得进一步探讨和研究。最后，舒尔茨提倡重视学生所放弃的收入，这对教育计划的制定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提醒相关部门在制定教育计划时要把学生放弃的收入考虑在内，并在制定学生的培养计划、课程安排、效果检验等方面要重视节约学生的时间，留足学生自主学习的时间，正如舒尔茨研究所发现的，与其安排学生每周上20个课时的课程不如上10个课时，因为后者更有利于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而对于学生个人而言，需要做好时间管理工作，高效地利用自己在学校学习的时间，秉承终身学习的理念，不断提升能力，积累人力资本，从而带来更多的个人收益和社会收益。

（作者单位：李舟　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周超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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