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对外投资助力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
摘 要 现阶段,江苏对外投资类型主要集中于资源开发、技术寻求、市场拓展以及成本削减等内在驱动要素的考量,对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产生了多维度影响。当下对外投资助力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面临着区域自身和国际环境不利因素叠加的困境以及“产业空心化”的挑战。围绕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内涵,从提升产业链价值链掌控力、壮大技术自主能力、开辟新赛道新市场、统筹国内国际双循环和产业安全、创造一流营商环境等目标入手,提出对外投资助力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优化路径。
关键词 对外投资;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现代化产业体系
2023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考察时强调,要“全面提升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加快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这一论述为江苏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以及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领航定向。对外投资是企业弥补资源短板、巩固拓展国际市场的重要手段,大量理论研究证明对外投资能够产生知识溢出、“反哺”母国产业升级、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等一系列积极效应,对于一个国家和地区先进制造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随着逆全球化加剧及欧美从严外资安全审查,全球产业链面临重构,对外投资对先进制造业影响的不确定性也随之增加。如何发挥对外投资对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作用,实现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动,进而加快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成为亟须研究的课题。
一、对外投资助力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机理
(一)技术寻求型对外投资:产业链关键环节的技术快速掌握和升级
先进制造业存在典型的“三高”(高知识、高人力资本、高风险)特征,对先进技术的掌握是占据全球价值链高端位置进而获得全球话语权的关键。先进制造业企业开展技术寻求型对外投资,有利于产业链关键环节的技术快速掌握和升级。例如,恒立液压、徐工集团等省内制造业企业通过收购同行业国外龙头企业,获取了大量先进技术资源,形成了技术“吸收—消化—再创新”的良性局面,为产品奠定技术优势和品牌优势提供了重要动能。在发达国家设立海外创新中心和离岸孵化中心也是省内企业技术寻求型对外投资的重要方式。制造业企业通过设立海外研究机构,直接融入国外大学、科技园区、科技服务机构所组成的创新生态圈,可以近距离接触到国外创新资源,为企业实现研发、设计等技术回流提供了一手渠道。
(二)资源寻求型对外投资:保障江苏先进制造业原材料供应能力
随着分工演进和产品复杂度的提高,先进制造业产业链条不断延伸,对于战略性原材料的稳定供应诉求也愈发强烈。通过在资源丰富的国家进行投资获得自然资源开发权,江苏企业能够实现原材料成本内部化,直接掌握制造业上游产业发展所需资源,成为保障国内产业链原材料稳定供应和价格平稳的有效手段。与此同时,江苏企业对外投资资源能源项目后,将能源资源初级产品进行加工,成为中间商品继续在国内和国际销售,进一步实现了利润增值。例如,江苏德龙镍业利用印尼丰富的镍矿石资源,在当地设立工业园区,不仅为镍矿石出口开辟了较为稳定的渠道,也通过将镍矿石就地加工为镍铁和不锈钢产品,极大地提升了产品附加值。第一批万吨镍铁装船运回中国,保障国内子公司及其他公司上游原材料供应。寒锐钴业通过设立海外子公司刚果迈特,形成了钴、铜矿石的开采、收购和初步冶炼于一体的业务链条,产品广泛应用于航空、航天、电器、机械制造等先进制造业。国内外子公司间形成精粗加工的分工,助力稳定国内新能源电池产业的原材料供应保障。
(三)市场拓展型对外投资:贴近当地市场、规避贸易摩擦
根据江苏省社科院课题组调研成果,江苏省内41.7%的受访制造业企业认为开展对外投资的主要目的是扩大市场,应对中国国内市场需求饱和的现状,规避贸易摩擦。一方面,部分江苏制造业企业将生产基地选址于主要市场的国家,有利于实现终端产品属地化生产、组装和销售,追随迁移至海外的供应商或合作伙伴。通过贴近市场及时了解用户需求、提高供应链的反应速度、降低物流成本,同时可通过更加本地化的营销策略增强当地用户的认可度,从而扩大销售规模。另一方面,江苏利用与东南亚等低成本发展中国家在制造业发展水平上的梯度差异进行对外投资,江苏通过对低成本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扩大最终产品的销售规模,带动对国内产业链上游中间投入品需求的扩张。此外,通过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在进口国或第三国设立生产基地,进行商品的生产、组装和转口贸易,一定程度上规避贸易壁垒和满足准入条件,扩大对发达国家的出口。例如,由红豆集团主导建设的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集聚了大量汽配轮胎、光伏新能源企业,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了中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摩擦。
(四)成本控制型对外投资:延续企业生存助力母公司转型升级
要素成本价格是制造业发展无法回避的因素。近年来,受适龄劳动力供给减少、工资收入和土地成本增长等一系列因素影响,江苏制造业的成本优势不断削弱,部分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越南等国转移现象突出。例如,江苏纺织业对外投资额占制造业比重由2019年的3.6%上升为2021年的10.1%。通过在劳动力供给丰富和工资水平低的国家投资建厂,江苏制造业能够继续发挥其在劳动密集型加工制造环节积累的技术、能力和供应链资源优势,保持其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和优势地位。同时,部分企业通过高附加值高端环节及对生产成本不敏感的环节进行保留,形成了一定规模的总部经济,对价值链攀升提供了有力支撑。江苏省内纺织服装行业一流企业波司登在越南已建立5家核心工厂,组建包括生产、品质、技术在内的专业团队进行本土化管理,未来还会在柬埔寨、孟加拉等国家积极寻找投资机会。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国外转移的过程中,迁出地的工业用地资源得到一定释放,为高技术制造业、服务型制造业的发展提供了空间,从而可达到“腾笼换鸟”的目的。
二、对外投资助力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面临的问题
(一)高能级对外投资企业偏少,对品牌资源的汇聚力和掌控力不高
对外投资企业尤其是先进制造业企业建设“世界品牌”的能力标志着江苏企业全球化发展的实力,更决定了江苏制造业在世界经济深刻调整的大背景下能否立于不败之地。江苏“制造强省、品牌弱省”的局面亟待转变。一方面,江苏对外投资企业主要以民营企业为主,项目规模普遍不大,所有权优势不明显。缺乏如华为、中兴、吉利这样的高能级领军企业,先进制造业企业拓展海外市场、做大国货品牌的能力相对不足,在跨国发展中缺乏应有的市场话语权和掌控力。另一方面,在江苏一流制造业企业中,知名国际品牌产品,市场销售的主要份额仍在发达国家,在发展中国家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品牌效应较为有限。
(二)境外研发合作规模和层次较低,协调利用国际创新资源的能力不足
在由制造大省向制造强省转型的过程中,江苏迫切需要在世界范围内集聚更多的高端创新资源。目前,省内企业赴境外设立研发机构,通常出于通过海外支点将技术成果输入国内,解决人才与技术引进等难题,存在境外研发合作的规模和层次较低、研发载体作用并没有得到充分释放等能力不足的问题。调研发现,江苏大部分在境外有基础的制造业企业,其分支机构设立的初衷多数为企业境外办事处,功能上主要集中在技术跟踪和搜索、提供辅助性研发、商务洽谈和客户服务等方面,进行复杂的应用研究与基础研究的海外研发机构较少,对母公司的技术反哺能力较低。
(三)新赛道的对外投资力度偏弱,产业链缺乏协同性和匹配性
数字经济、绿色经济正逐渐发展为江苏经济发展的新优势以及先进制造业对外投资的新赛道,这为企业深度参与全球产业链重塑提供了新机遇。相对而言,江苏在这些领域的对外投资力度偏弱。据《上海对外投资合作年度发展报告(2021年)》数据显示,在长三角地区数字经济对外投资存量中,江苏不及1/3,与数字经济大省地位不相符。在近年来发布的中国企业境外电力项目签约排名榜中,江苏企业无缘前十。与此同时,对外投资的产业链还缺乏一定的协同性和匹配性,不易形成海外集群效应。
(四)对外投资面临的国际环境复杂,风险防范问题更加突出
受美联储加息等原因影响,世界经济不确定性因素增加、系统性风险凸显,美国对华发起贸易战、科技战,部分发达国家频频以安全审查之名行保护主义之实,加大了对外投资遭遇政治风险的可能性与不确定性。加之江苏企业对外投资起步较晚,抗风险能力较为不足。不少境外项目初期阶段缺乏可靠的技术支持和可行性分析,项目开工后发现建设环境与实际情形已发生重大变化,而企业缺乏风险应对处理措施,导致企业、贷款银行均面临巨大风险。此外,因税收、知识产权、劳工保护、环境保护等方面问题而导致投资项目受挫,经营风险增大,使得企业对外投资更为谨慎、保守。
三、对外投资助力江苏先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路径优化
(一)聚焦国际产能合作、兼并收购,提升江苏先进制造业产业链价值链掌控力
一是继续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国际产能合作,构建高水平区域价值链。加快建立国际产能合作新模式,实现以资源整合型境外产业园区为平台、以多元化企业联盟为推动力量,将传统产能与新兴产能均融入包容性产能合作,并配套进行科技咨询与开放金融合作,以保证产能合作的顺利开展。积极推进有利于发挥各方比较优势、扩大集体利益机会的“第三方市场合作”国际合作新模式,帮助企业获得更多总包项目。二是继续支持对国外制造业优势企业的兼并收购,提升产业链控制能力。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要增强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的驾驭能力,提高应对风险的抗冲击能力和多元替代的应变能力。应当围绕江苏先进制造业集群和重点产业链目录,针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关键环节、近中期我国高度依赖进口和面临“卡脖子”风险的产业,借鉴韩国、日本跨国公司的海外投资经验,支持带动性强的省内龙头企业、专精特新企业组成具有竞争力的跨国投资主体,增强江苏对外直接投资的主体实力,兼并收购国外行业龙头企业、隐形冠军企业和独角兽企业,使江苏制造业产业链尽快补齐短板、锻造长板,逐步形成若干总部在江苏、生产布局全球、市场辐射全球、具有国际知名度和影响力的跨国公司。
(二)获取关键技术、前沿技术,壮大江苏先进制造业自主创新能力
一是大力发展技术获取型对外直接投资。在全球化视野下,创新体制机制运行方式,支持有条件的企业研发机构开展跨国研发、国际合作、技术研讨等活动,提升省内企业境外研发机构的产业基础研究能力、关键技术突破能力、前瞻技术布局能力和运作成效。在江苏具有优势以及产业发展需要尽快突破的科技领域,通过对外直接投资设立由跨国公司运营的产业研发基金,有目的、有重点地牵头组织实施针对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的前瞻性重大科学工程基础性与应用性研究。二是加强国内外研发机构交流。深化区域科技合作,围绕国内、国际庞大的新技术需求,以及丰富的新业态和新模式,积极开展针对性创新技术合作。邀请在江苏设有研发机构的海外企业代表经常性交流,增进沟通协作,增加对海外政府关于研发机构设立的相关政策了解,使企业海外研发机构的设立更加顺畅。三是推动跨企业的协作创新。梳理摸排现有境外研发机构,按照产业、国别、需求进行区分,出台支持措施,鼓励对本土有需求但没能力建设境外研发机构的企业进行开放共建,利用现有资源,合用或者新建产业集群抱团式的“境外飞地”,共享研发中心基础资源,分摊成本。
(三)发挥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发展新优势,开辟江苏先进制造业新赛道新市场
一是鼓励“走出去”先进制造业企业加强智能化改造升级,加快数字化跨境制造网络形成。充分发挥江苏在数字技术、电子信息等先进技术领域的优势,打造数据流动、资源配置、需求响应、应用协同的制造业数字化产业生态,输出成熟的产品数字原型和生产工艺,及时掌握海外市场、用户和生产过程数据,通过对先进制造业核心数据的掌握来提高对全球价值链的掌控力。二是促进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的融合发展,合力“走出去”。鼓励先进制造业企业不断培育如工业互联网、柔性定制、共享生产等新业态、新模式的发展,实现制造技术与服务形态的深度融合,拓展整个产业系统的发展空间和获利能力。加快以生产性服务业为主的服务业发展,使其能够为先进制造业对外投资过程中产业链上下游企业提供从产品立项到产品营销与服务的全方位支持。三是支持省内优势可再生能源企业“走出去”。太阳能光伏、风力发电是江苏具备“走出去”能力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应当大力支持省内优势可再生能源企业瞄准“一带一路”资源禀赋和市场需求,通过投资入股、规划设计、咨询评估、工程建设、运行管理等方式参与境外光伏电站等可再生能源项目开发,带动相关产品、装备出口。
(四)避免产业“空心化”,推动江苏先进制造业发展双循环
一是引导企业有序对外投资,避免产业空心化。引导江苏企业把握好节奏有序走出去,给国内产业转型升级提供足够的时间,保证对外投资是贸易创造型的,对双方都产生有利影响。二是搭建国内国际双循环连接渠道。高水平运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推动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为国内国际“双循环”发展提供更多机遇,进一步优化、破除区域内影响产能合作的机制障碍,联通全球区域性大市场,从而构建起“以我为中心”的区域价值链,促进商品和要素资源自由高效流通,实现海外生产基地、供应链与国内产业链的全面联动。支持省内有条件的商贸企业、电子商务企业建立海外分销中心、展示中心等营销网络和公共海外仓等物流服务网络,鼓励西港特区等境外产业园区设立海外站点和保税仓库。
(五)创造一流营商环境,为先进制造业“走出去”提供全面保障
一是完善顶层设计。加强省市商务部门联动,制定区域性差别化的跨境投资指导政策,尤其是针对苏北地区整体对外投资企业规模小、份额少等现状,指导企业根据区域优势、营商环境,多元化选取境外投资方向和东道国。二是加大金融扶持力度。指导金融机构根据企业业务实际需求,适当放松信用担保项下的反担保限制,延长反担保期限,确保保函开具期限满足业务需求。探索与非SWIFT系统的银行建立合作关系,以解决SWIFT框架的地缘政治风险,积极探索多种可替代的支付和结算方式。三是健全海外投资保险。推广南通等地做法,搭建省级“走出去”统保平台,对企业境外投资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以及员工安全等方面给予保障,打造更加健全的保障链。四是全力打造苏商品牌。以江苏发展大会为契机,充分发挥活跃在全球的苏商作用,建立专业的品牌运营团队为企业提供跟踪服务,鼓励支持对外投资企业在东道国或目标市场联合打造一批具有特色的“苏商之窗”,并充分运用当地媒体资源为“苏商”品牌宣传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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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鹏系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江苏区域现代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于诚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理论经济学博士后、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易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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